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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长铭：我与孩子谈理想
当被问及理想的时候，孩子的回答可能五花八门：有的听起来特别“高大上”，比如要当宇航员、获诺贝尔奖；有的听起来普普通通，比如要当花匠，要当驾驶员；也有些孩子显得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可能会说自己好好学习是为了家长开心，为了老师表扬，为了......
新年之前，一次偶然的机会，我与一个学生聊天，谈到了理想。这次聊天引发了我的一些思考。
那天傍晚，我一个人在办公室。有人轻轻敲门，走进来的是一个高高大大的男孩。
“校长，您好，我妈妈的单位发了几张演出票，是东方歌舞团的，想请您和几位老师去看看，后天的。票是单位发的，不是买的。”也许是怕我不接受，他特意补充了一句。他说话时有些拘谨。
“好吧，那我替老师谢谢你和你妈妈啦！”
我认识这个男孩。一年多以前，他拿一份申报科技奖的材料找我签字。那时他刚进四中。我看了他的材料后说，你的科技活动是在初中做的，为什么初中学校没给你报呢？
他说因为要上四中，学校就不给报了，如果他答应留在本校上高中，学校就为他申报。我说，那我就想办法给你补报吧，还算你原来学校的。就这样，我们认识了。
我忽然想起前几天在一张文科班学生的活动照片里看到他，于是有了下面的谈话。“学文了？”“嗯。”“为什么？你原来不是对科技挺感兴趣吗？”“您还记得哪！”“自己决定的？还是家长替你决定的？”“基本上算是自己决定的吧。”“是觉得在文科方面有优势，考大学把握大一些，还是因为有兴趣？”“可能是有些优势吧。”“可能也有兴趣的原因吧，因为常常是先有了兴趣，才有了优势。”“是。”“将来打算上什么大学？”“还没想好。”“想学什么呢？”“也没太想好。”“没有一个明确的方向吗？比如经济、金融、管理，或者哲学、文学、历史……”“到时候再说吧。”“那你有什么打算？或者理想？”沉默了一会儿。“其实，我的理想是将来买两座房子，一座在北半球，一座在南半球，和父母在一块。冬天到南边去，夏天再住到北边来……”又沉默了一会儿，大约有十秒钟，像十天那样长，气氛有点尴尬。“这是你的理想？”“……”
“你没有想到我是老师，是校长，也许你面对我说出想为人民为国家为世界做点什么，或者振兴中华什么的，显得更高尚一些吗？你的理想越高尚，我会听起来越高兴些？你不怕我会觉得你庸俗吗？”
沉默。大约五秒钟。
“我……认为您是朋友，才这样说的。”这回轮到我沉默了。“……那你想过没有，你将来通过什么方式来实现你的理想呢？”“挣钱吧！”“怎么挣？”“……”
沉默。
“挺好，”我打破了僵局，“我理解，这是一个不错的理想。
你知道理想是做什么用的吗？理想可以对人产生一种激励。你知道理想的价值吗？我给你讲一个故事，这个故事就在我的博客上。
说是有两个美国小孩。一次上课时，老师让每个小孩说出一个理想。有一个小孩一下子说出了两个理想，而另一个却没能说出来，老师就建议他从有两个理想的小孩那里购买一个。于是这个小孩用三美分买了一个理想，这个理想是‘去埃及旅行’。许多年后，这两个孩子都成为事业上很成功的人。
那个卖理想的孩子长大后去过世界上很多地方，唯独没有去埃及。作为一个诚信的商人，他认为这个理想已经卖给了别人，不属于自己，只有将这个理想重新买回来，他才能心安理得地去埃及旅行。于是他找到了当年买他理想的那个孩子，提出了赎回理想的请求。
但是，那个孩子拒绝了。于是，这个事情被送到了法院进行裁决。裁决的结果是，买回这个理想要付三千万美元！但即便是这样，那个买理想的孩子仍然不肯把这个理想卖出，不是钱的问题。他在法庭上说，过去他是一个穷孩子，穷得不敢有自己的理想。
但是自从他买了这个理想后，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这个理想使他发奋学习，最终考进了华盛顿大学；这个理想使他遇到了美丽贤惠的妻子，因为她是一个埃及迷，没有这个理想他们就不会走到一起；这个理想还使他的儿子考进了斯坦福大学，因为他曾经答应他考进斯坦福大学，他们就去埃及旅行。
这个理想是他生命的支撑，是无价之宝。而打算买回理想的那个人表示，即使是花上三个亿，倾家荡产也要将儿时的理想买回来！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是吧！”“……”
“我不知道这个故事是不是真的，但是我有两个关于房子理想的真实故事。很多年以前，我从四中一个班主任那里听到这个故事。他的班上有一个学生。他不是现在的父母亲生的，而是他们捡来的。这对夫妇是一对贫穷的老实人，靠拾废品为生。
他的养父母含辛茹苦地抚养他，并使他成为一个四中的学生。他曾经对他的班主任说，他的理想就是买上楼房，让他的父母能住进楼房，过上舒适的生活。谁能说这不是一个很好的理想呢！”“……”
“还有，我们有一个老师，他来自南方农村，那是一个非常贫困的地区。他凭借着自己的努力，考入了北京的大学，留在北京工作，成为一名四中教师。
有一次，他在课堂上对学生说，他的理想就是在北京买一套房子，让他的父母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能过上城里人的生活……”有些同学很感动，因为他们知道，那时老师的母亲已经身患绝症。我是从学生的作文中知道这件事的。学生说，从老师的身上，我懂得了要爱父母！“……”
“其实我们都是普通人，我们还不知道今后能不能对这个社会、这个世界产生影响，所以在这个时候，能有一个普通人的理想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任何一个伟大的理想都是建筑在普通的理想之上的，都是从普通的理想开始起步的。
有一个理想总比没有理想好，说出一个现实的理想并不比说出一个现在看起来不着边际的理想差到哪儿去。问题的关键是，我们如何实现自己的理想，哪怕这个理想是一个很不起眼的理想。
娶一位漂亮贤惠的妻子，或嫁给一个英俊正直的丈夫，都可以是一个理想，一个不错的理想，只要他或她不要给社会带来危害，或给别人带来痛苦。所以，我想我们应当有一条底线：不论是什么理想，在我们实现它的时候，不要对社会、对他人造成伤害，哪怕是一点点！
其实社会上的每一个人都能有这样一个理想，就很好了！你说呢？”
“您讲的话我的确是第一次听到，我想回去把您的话对我妈妈讲讲，可以吗？”
微信编辑 | 杭金亮
文章来源 |文章选自《教育如此存在——北京四中教育故事》，刘长铭著，教育科学出版社2014年8月出版，标题有改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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